2013.8.7
【Caesar,上次那個白色首頁的遊戲我放在你床頭,記得發現它。記得安裝。--From Lawrence】
按下送出鍵,抬起滿是微笑的臉面對下一個來告解的信徒。「晚安,願神保佑你。」
【好吧,我知道我不能期待你會記得安裝,但至少讓我期待你會在禮拜五前發現簡訊。快,發現它。--From Lawrence】
喀啦喀啦。手機另一端的人即使閉著眼,都能豪不費力的分辨出,那是手機在木質床頭櫃上震動的聲響。
他不予理會。
.........。
在「喀啦」聲再次充滿耐心的響起時,一隻手突然從棉被的陰影裏伸了出來,令人萬分意外的,他絲毫沒有摸索,就準確的抓住了製造人工噪音的機械方塊。
螢幕亮起的白光讓他不耐的皺起眉,也在兩辦眼皮間露出了雙眼。他的手指在快速的移動了幾下,送出。
--【你這種催促的意義在哪裏?如果我沒開手機,就什麼都不會看到。--From Caesar】
絲毫不等對方答覆,半身稍微拱起,靠在枕頭上的男人的雙眼是冰涼的灰藍色,【認真開解你的告解人,起碼再怎麼說你都還是個神父。我不需要開解,不要在工作時間傳簡訊了,我要睡覺。--From Caesar】
他還來不及將手機扔回床頭--不,也或許他本已經認知道這次的簡訊對話並不會如此如他希望地結束--他仍是點開了隨之傳回來的訊息:【我真的明白你的重點是不要吵你睡覺。不過親愛的,你的睡眠時間已經遠遠超過平均線了,這樣挺不健康的。--From Lawrence】
【另外,既然你建議我認真工作,不如你趕快起床來給我開解如何?我知道你沒什麼可以開解的,聊聊人生也是不錯的,嗯?這樣我工作的時候就沒機會傳簡訊去礙你睡眠了。--From Lawrence】
眼下的確坐在告解室裏的神父如此提議著。
而且看著十分通情達理。
--【傳你的簡訊吧,大不了我關機就是了。--From Caesar】
這封訊息被發送的異常迅速。
起身整理了一下身旁的書架,回頭看回擺在桌上的簡訊時一聲笑了出來,他伸手回覆,換了一個話題。
【晚上想吃什麼?如果你沒看到,晚上就吃生菜沙拉。那麼,我現在挺有空的,要不要點餐?--From Lawrence】
叮。過了半晌,他幾乎都能將之轉換成電話那一端人不耐卻又慵懶的沉默。然後,簡訊的提示符號再次跳到了螢幕的最上緣。他點開了。「Brownie和.........『合菜、戴帽』?好吧,恭喜我從食譜上學會了唯一比俄文更難的語言。」
滑動了一下手機螢幕,把神父袍脫下來掛在手 上,一邊想著材料一邊自言自語。「現在得轉向發展甜點?再這樣的進度兩個月下去,我就差不多能嫁了.........要命。」
海參崴的神父搖身一變成一個普通的斯拉夫年輕男人,輕聲帶上告解室的門,仍然是往向超市出發了。
──
2013.8.8
手指上穩穩勾著紙袋提手,金髮高大的俄羅斯男人熟門熟路地走進面前的店舖。發送。
--【Caesar,我問過你愛喝哪種茶嗎?我在果醬舖門口。——From Lawrence】
意外的是,那邊很快的回覆了--依照那位的生活習慣及往例,這的確已經是很快了:【茶和果醬怎麼在你心中被連結在一起的?——From Caesar】
眼神從滿架子的果醬果亁一路瀏覽回到螢幕上。茶無果醬?他似乎聽到了點英國人的立場。爲此,俄羅斯人挑起眉。
.......也或許是中國式?唐人比起不列顛人更計較茶裏不能加太多東西。相較之下起碼英國人還接受牛奶。
好吧,但是管他的呢?他是俄羅斯人,這裏是俄羅斯的果醬舖和俄羅斯下午茶時間。
--意味著茶,就必須要有果醬。
【容我先吃驚一下,關於你居然是醒著的。至於茶,親愛的,在所有俄羅斯人心中都是跟果醬連在一起的,另一邊還有蜂蜜和牛奶。蘋果還是杏桃?——From Lawrence】
果醬舖的老闆是一個白髮茂密的中年男性,有點微胖,比起尋常印象中的北國老人更多了點溫和的、溫暖的氣味。
果醬的味道吧--老闆會瞇著微笑這麼回答。
他看著十分熟稔的年輕老顧客,他有著不同於一般年輕小伙的沉靜,眉眼間卻又如往常一般無處不有那帶著點調侃和迷人笑意的痕跡。
老闆摸摸下巴,今天似乎明顯了點。他看著客人滑動的手指,低下的視線裏充滿愉快的感覺。
似乎是察覺到他的註目,對方抬起頭,用笑得彎起的嬰兒藍眼睛對他微笑。
此同時,老闆所不知的手機那邊似乎接受了這個解釋,不再討論英式和俄式午茶之間的文化差異:【蘋果。如果你堅持要俄羅斯茶,那就做全套。甜餡餅跟俄羅斯軟糖。你做吧。——From Caesar】
【好吧、好吧。我知道沒有我反對的空間。軟糖沒問題,回去做給你吃,核桃和杏仁好嗎?餡餅我會買回去,糖蘋果餡,嗯?——From Lawrence】
金髮的俄羅斯神父重新抬起頭,開口輕鬆地和老闆簡短地聊了幾句天,然後手指隔著玻璃櫃,停在蘋果醬的前方。
「今天隻要蘋果醬?」老闆一邊笑呵呵地拿出大罐的果醬裝起一小瓶,一邊問他。
那人沒什麼猶豫,又想了一下,指點江山的手指挪向旁邊一些,「--不,杏桃的也給我一些吧。」
他帶著果醬和老闆的招呼聲離開店裏時,隨著門框上的銅鈴鐺,簡訊再次施施然的跑進了他的螢幕。
【明天我要吃。你做,我說真的。——From Caesar】
彷彿為了證明他不可動搖的決定,跟著一向簡短的文字傳來的還有一張十分引人食慾的甜餡餅特寫照片。
那邊停了一下,然後簡訊告知了俄羅斯人他的另一個決定。
【晚上我要羅宋湯。——From Caesar】
俄羅斯人當場在人來人往的街上僵了一下,心中感到陣陣不妙。儘管知道多半是徒勞無功,他仍打算做最後的輓回工作。
【噢親愛的,我認為你真的應該知道,一個月前我進廚房後,唯一端得出來的甜點叫做俄羅斯軟糖,奶渣餅我真的不確定我弄得出來。——From Lawrence】
然後--果不其然--另一邊就沒半點反應了。他想,好鄰居今天俐落的決定,到底是不是對這幾天他被打擾睡眠得太過火的一種報復行為?
把長圍巾繞上脖子,收起手機,認命的望了望天。「好吧,我記得蕾拉有留下她的奶渣餅配方。喔,媽咪,妳一定沒想過妳兒子有用到它的一天。」
至於羅宋湯?這真不是個問題——起碼跟上星期的奶油咖哩雞比起來。天知道羅宋湯好歹是道俄羅斯菜。
──
2013.7.2
他有一個很特別的鄰居。
沉默寡言,安靜得就像是灰綠色的針葉林,總是無動於衷。勞倫斯心想,這肯定是個有故事的人。
哦是的,一個──有故事的人。他是一個神父,一個總是在聽人說故事的神職者,所以他清楚不過,什麼樣的人一生平靜,什麼樣的人百經波折,什麼樣的眼睛裏蘊含著大風大浪。
這個一個月前剛搬來俄羅斯的人,很特別。
金髮斯拉夫神父緩慢的步伐踏在傍晚的街道上,一臉若有所思。一手抽出信箱裏的信件包裹,他單手抱著紙袋進屋。
那一位具體是什麼時候搬到隔壁的,他記不太清楚了。那天他應該不在家──勞倫斯這麼回想,過了幾天之後,他才真正發現隔壁空了幾年的屋子搬進了一個大活人。
他十分印象深刻的是對方有一雙灰藍色的眼睛──那像俄羅斯清晨的天空一樣廣闊。
他發現自己喜歡他的眼睛。
會讓他有一種........躍躍欲試的感覺。金髮男人沉思著蹭了蹭下巴,未來的生活大概會挺有趣。他莫名有了這樣的預感。
──
勞倫斯發現在不知不覺間,他開始在探索他的鄰居。
說實在的他不知道自己哪來的那麼多興致──但其實他本來就不忙。小教堂裏不隻有他一個神父,還有比爾羅斯在呢。
先是某一天心血來潮地拜訪了他的鄰居,接著一時想起對方才剛搬來,總是有不方便的地方──就邀了人一起吃了次晚餐。
外頭吃的。
.......那時候他根本沒想到,不到兩個月後,他居然能在家裏廚房裏折騰出一桌菜來了。這其實根本不科學。
他第一次在家裏做菜的時候,是有一天偶然看到了鄰居先生的冰箱。
他想想........那天應該是想看看有沒有水果,之類的。
但勞倫斯意外地看到了滿冰箱的食材,這讓他詫異得差點忘了把冰箱門扣回去,轉頭瞅著他剛下樓的鄰居。
「我想,這滿冰箱的食材是不是可以代表──你會做菜?」
那是他第一個在對方家中找到可以稱為生活的元素。
──你很難想像一個剛從國外搬來海參崴的人幾乎沒有任何行李和私人物品,一幢兩層樓的木造建築歸整得跟樣品屋似的,該有的家具一應俱全,偏偏就是沒有絲毫生活氣。
儘管對方是個單身男子,這仍然讓斯拉夫神父開了一次眼界。
他很確定自己看見了鄰居先生在樓梯一半的地方停了下來,隨後慢條斯理地繼續走完剩下的階梯,來到廚房門口,「不會。」
──那你買這麼多做什麼?
勞倫斯事後想他當時說不定就把這句話擺在臉上了,因為接著他的鄰居有點遲疑地看了過來,「........你會嗎?」
──他不會。
哦,但是他找到了食譜!
........這就是為什麼當天晚上,他和他的鄰居會一起正襟危坐地看著擺在木頭圓桌上的兩盤家常菜,表情一板正經,他想自己還帶了點謹慎。
「這是我第一次做菜,老實說我不確定它吃起來是不是同看著那麼正──常.........還行嗎?」
眼睜睜地看著鄰居捏了一根湯匙舀起一杓燉肉冷靜地放入口中,他真心有點擔心地詢問。
幸好對方沒發生什麼大問題,隻是點了點頭,又舀起一大口吃了下去。
他的鄰居喜歡肉,討厭菜........向上帝發誓,這是一個很實在的說法,凱撒並不挑食,他可以面無表情地把他第一次煮的菜放進嘴裏用規律的速度咀嚼,但是也可以視青菜為無物,活像連盤子都沒看到似的。
第一次遇見這種狀況的時候他還十分納悶,是不是那盤生菜出了什麼問題........直到吃了以後,他才發現其實那盤燉肉問題大些,有點過甜了;反倒是徹底遭受歧視的生菜毫無問題,口感酸甜適中、生脆爽口.......好吧,身為青菜或許就是唯一的問題。
總是一臉溫和微笑的北國神父不禁有點兒哭笑不得。
【Caesar,上次那個白色首頁的遊戲我放在你床頭,記得發現它。記得安裝。--From Lawrence】
按下送出鍵,抬起滿是微笑的臉面對下一個來告解的信徒。「晚安,願神保佑你。」
【好吧,我知道我不能期待你會記得安裝,但至少讓我期待你會在禮拜五前發現簡訊。快,發現它。--From Lawrence】
喀啦喀啦。手機另一端的人即使閉著眼,都能豪不費力的分辨出,那是手機在木質床頭櫃上震動的聲響。
他不予理會。
.........。
在「喀啦」聲再次充滿耐心的響起時,一隻手突然從棉被的陰影裏伸了出來,令人萬分意外的,他絲毫沒有摸索,就準確的抓住了製造人工噪音的機械方塊。
螢幕亮起的白光讓他不耐的皺起眉,也在兩辦眼皮間露出了雙眼。他的手指在快速的移動了幾下,送出。
--【你這種催促的意義在哪裏?如果我沒開手機,就什麼都不會看到。--From Caesar】
絲毫不等對方答覆,半身稍微拱起,靠在枕頭上的男人的雙眼是冰涼的灰藍色,【認真開解你的告解人,起碼再怎麼說你都還是個神父。我不需要開解,不要在工作時間傳簡訊了,我要睡覺。--From Caesar】
他還來不及將手機扔回床頭--不,也或許他本已經認知道這次的簡訊對話並不會如此如他希望地結束--他仍是點開了隨之傳回來的訊息:【我真的明白你的重點是不要吵你睡覺。不過親愛的,你的睡眠時間已經遠遠超過平均線了,這樣挺不健康的。--From Lawrence】
【另外,既然你建議我認真工作,不如你趕快起床來給我開解如何?我知道你沒什麼可以開解的,聊聊人生也是不錯的,嗯?這樣我工作的時候就沒機會傳簡訊去礙你睡眠了。--From Lawrence】
眼下的確坐在告解室裏的神父如此提議著。
而且看著十分通情達理。
--【傳你的簡訊吧,大不了我關機就是了。--From Caesar】
這封訊息被發送的異常迅速。
起身整理了一下身旁的書架,回頭看回擺在桌上的簡訊時一聲笑了出來,他伸手回覆,換了一個話題。
【晚上想吃什麼?如果你沒看到,晚上就吃生菜沙拉。那麼,我現在挺有空的,要不要點餐?--From Lawrence】
叮。過了半晌,他幾乎都能將之轉換成電話那一端人不耐卻又慵懶的沉默。然後,簡訊的提示符號再次跳到了螢幕的最上緣。他點開了。「Brownie和.........『合菜、戴帽』?好吧,恭喜我從食譜上學會了唯一比俄文更難的語言。」
滑動了一下手機螢幕,把神父袍脫下來掛在手 上,一邊想著材料一邊自言自語。「現在得轉向發展甜點?再這樣的進度兩個月下去,我就差不多能嫁了.........要命。」
海參崴的神父搖身一變成一個普通的斯拉夫年輕男人,輕聲帶上告解室的門,仍然是往向超市出發了。
──
2013.8.8
手指上穩穩勾著紙袋提手,金髮高大的俄羅斯男人熟門熟路地走進面前的店舖。發送。
--【Caesar,我問過你愛喝哪種茶嗎?我在果醬舖門口。——From Lawrence】
意外的是,那邊很快的回覆了--依照那位的生活習慣及往例,這的確已經是很快了:【茶和果醬怎麼在你心中被連結在一起的?——From Caesar】
眼神從滿架子的果醬果亁一路瀏覽回到螢幕上。茶無果醬?他似乎聽到了點英國人的立場。爲此,俄羅斯人挑起眉。
.......也或許是中國式?唐人比起不列顛人更計較茶裏不能加太多東西。相較之下起碼英國人還接受牛奶。
好吧,但是管他的呢?他是俄羅斯人,這裏是俄羅斯的果醬舖和俄羅斯下午茶時間。
--意味著茶,就必須要有果醬。
【容我先吃驚一下,關於你居然是醒著的。至於茶,親愛的,在所有俄羅斯人心中都是跟果醬連在一起的,另一邊還有蜂蜜和牛奶。蘋果還是杏桃?——From Lawrence】
果醬舖的老闆是一個白髮茂密的中年男性,有點微胖,比起尋常印象中的北國老人更多了點溫和的、溫暖的氣味。
果醬的味道吧--老闆會瞇著微笑這麼回答。
他看著十分熟稔的年輕老顧客,他有著不同於一般年輕小伙的沉靜,眉眼間卻又如往常一般無處不有那帶著點調侃和迷人笑意的痕跡。
老闆摸摸下巴,今天似乎明顯了點。他看著客人滑動的手指,低下的視線裏充滿愉快的感覺。
似乎是察覺到他的註目,對方抬起頭,用笑得彎起的嬰兒藍眼睛對他微笑。
此同時,老闆所不知的手機那邊似乎接受了這個解釋,不再討論英式和俄式午茶之間的文化差異:【蘋果。如果你堅持要俄羅斯茶,那就做全套。甜餡餅跟俄羅斯軟糖。你做吧。——From Caesar】
【好吧、好吧。我知道沒有我反對的空間。軟糖沒問題,回去做給你吃,核桃和杏仁好嗎?餡餅我會買回去,糖蘋果餡,嗯?——From Lawrence】
金髮的俄羅斯神父重新抬起頭,開口輕鬆地和老闆簡短地聊了幾句天,然後手指隔著玻璃櫃,停在蘋果醬的前方。
「今天隻要蘋果醬?」老闆一邊笑呵呵地拿出大罐的果醬裝起一小瓶,一邊問他。
那人沒什麼猶豫,又想了一下,指點江山的手指挪向旁邊一些,「--不,杏桃的也給我一些吧。」
他帶著果醬和老闆的招呼聲離開店裏時,隨著門框上的銅鈴鐺,簡訊再次施施然的跑進了他的螢幕。
【明天我要吃。你做,我說真的。——From Caesar】
彷彿為了證明他不可動搖的決定,跟著一向簡短的文字傳來的還有一張十分引人食慾的甜餡餅特寫照片。
那邊停了一下,然後簡訊告知了俄羅斯人他的另一個決定。
【晚上我要羅宋湯。——From Caesar】
俄羅斯人當場在人來人往的街上僵了一下,心中感到陣陣不妙。儘管知道多半是徒勞無功,他仍打算做最後的輓回工作。
【噢親愛的,我認為你真的應該知道,一個月前我進廚房後,唯一端得出來的甜點叫做俄羅斯軟糖,奶渣餅我真的不確定我弄得出來。——From Lawrence】
然後--果不其然--另一邊就沒半點反應了。他想,好鄰居今天俐落的決定,到底是不是對這幾天他被打擾睡眠得太過火的一種報復行為?
把長圍巾繞上脖子,收起手機,認命的望了望天。「好吧,我記得蕾拉有留下她的奶渣餅配方。喔,媽咪,妳一定沒想過妳兒子有用到它的一天。」
至於羅宋湯?這真不是個問題——起碼跟上星期的奶油咖哩雞比起來。天知道羅宋湯好歹是道俄羅斯菜。
──
2013.7.2
他有一個很特別的鄰居。
沉默寡言,安靜得就像是灰綠色的針葉林,總是無動於衷。勞倫斯心想,這肯定是個有故事的人。
哦是的,一個──有故事的人。他是一個神父,一個總是在聽人說故事的神職者,所以他清楚不過,什麼樣的人一生平靜,什麼樣的人百經波折,什麼樣的眼睛裏蘊含著大風大浪。
這個一個月前剛搬來俄羅斯的人,很特別。
金髮斯拉夫神父緩慢的步伐踏在傍晚的街道上,一臉若有所思。一手抽出信箱裏的信件包裹,他單手抱著紙袋進屋。
那一位具體是什麼時候搬到隔壁的,他記不太清楚了。那天他應該不在家──勞倫斯這麼回想,過了幾天之後,他才真正發現隔壁空了幾年的屋子搬進了一個大活人。
他十分印象深刻的是對方有一雙灰藍色的眼睛──那像俄羅斯清晨的天空一樣廣闊。
他發現自己喜歡他的眼睛。
會讓他有一種........躍躍欲試的感覺。金髮男人沉思著蹭了蹭下巴,未來的生活大概會挺有趣。他莫名有了這樣的預感。
──
勞倫斯發現在不知不覺間,他開始在探索他的鄰居。
說實在的他不知道自己哪來的那麼多興致──但其實他本來就不忙。小教堂裏不隻有他一個神父,還有比爾羅斯在呢。
先是某一天心血來潮地拜訪了他的鄰居,接著一時想起對方才剛搬來,總是有不方便的地方──就邀了人一起吃了次晚餐。
外頭吃的。
.......那時候他根本沒想到,不到兩個月後,他居然能在家裏廚房裏折騰出一桌菜來了。這其實根本不科學。
他第一次在家裏做菜的時候,是有一天偶然看到了鄰居先生的冰箱。
他想想........那天應該是想看看有沒有水果,之類的。
但勞倫斯意外地看到了滿冰箱的食材,這讓他詫異得差點忘了把冰箱門扣回去,轉頭瞅著他剛下樓的鄰居。
「我想,這滿冰箱的食材是不是可以代表──你會做菜?」
那是他第一個在對方家中找到可以稱為生活的元素。
──你很難想像一個剛從國外搬來海參崴的人幾乎沒有任何行李和私人物品,一幢兩層樓的木造建築歸整得跟樣品屋似的,該有的家具一應俱全,偏偏就是沒有絲毫生活氣。
儘管對方是個單身男子,這仍然讓斯拉夫神父開了一次眼界。
他很確定自己看見了鄰居先生在樓梯一半的地方停了下來,隨後慢條斯理地繼續走完剩下的階梯,來到廚房門口,「不會。」
──那你買這麼多做什麼?
勞倫斯事後想他當時說不定就把這句話擺在臉上了,因為接著他的鄰居有點遲疑地看了過來,「........你會嗎?」
──他不會。
哦,但是他找到了食譜!
........這就是為什麼當天晚上,他和他的鄰居會一起正襟危坐地看著擺在木頭圓桌上的兩盤家常菜,表情一板正經,他想自己還帶了點謹慎。
「這是我第一次做菜,老實說我不確定它吃起來是不是同看著那麼正──常.........還行嗎?」
眼睜睜地看著鄰居捏了一根湯匙舀起一杓燉肉冷靜地放入口中,他真心有點擔心地詢問。
幸好對方沒發生什麼大問題,隻是點了點頭,又舀起一大口吃了下去。
他的鄰居喜歡肉,討厭菜........向上帝發誓,這是一個很實在的說法,凱撒並不挑食,他可以面無表情地把他第一次煮的菜放進嘴裏用規律的速度咀嚼,但是也可以視青菜為無物,活像連盤子都沒看到似的。
第一次遇見這種狀況的時候他還十分納悶,是不是那盤生菜出了什麼問題........直到吃了以後,他才發現其實那盤燉肉問題大些,有點過甜了;反倒是徹底遭受歧視的生菜毫無問題,口感酸甜適中、生脆爽口.......好吧,身為青菜或許就是唯一的問題。
總是一臉溫和微笑的北國神父不禁有點兒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