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在嬰兒的搖籃前,胸口猛烈的抽痛,一身的藍血有如凍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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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你的臉上已經留下了永遠的紅色刺青。
這是一對雙胞胎。喀斯特的雙胞胎。一個眼眸碧綠如洗,一個灰藍似天空廣闊。
「──喔,Matthew,親愛的。」一個穿著全黑洋裝的女性走進房間,焦糖色的波浪捲髮,翡翠綠的雙眼,蒼白的臉緊繃著,帶有黑喪服下特有的脆弱。
你嚐試將疲倦收回眼底,眼神溫和下來,看著像姊姊一樣的Belinda,Belinda.Kersts。冠上Gavin的姓氏,那是Gavin的未亡人,你的國王唯一的夫人。
「Belinda,妳還好嗎?」接到她的郵件而從英國的另一邊來到Kerst莊園,你其實帶有隱微的恐慌,Belinda和她的雙胞胎兒子不能有任何意外。
你已經不願意去回想任何有關於那場火焰。你不能。
漆黑的夜晚,囂張的烈火熊熊,你黑色的國王,GavinKerst。你把他們關在心的深淵,連同那些激烈毀壞的情感一起,以維持外在的穩定。極度不穩定的穩定。但起碼你還是保有自我意識。
翡翠眼的Belinda像是頓時鬆了一口氣,整個人柔軟了下來,「是的,當然。」她的裙襬長而曳地,黑色厚重的絨布隨著她的走動,拖出一圈太過完美的漣漪型。
「當然──我非常好,親愛的。」
你看著走到房中的貝琳妲,她矜持微微彎起的綠眸似乎散發出一種太過甜蜜的氛圍。相較於沉重的黑喪服,你注意到那似乎太過甜蜜。
「Belinda?」你些微遲疑的皺起眉。
火紅的刺青似乎和血管一樣微微刺痛了起來。
有如預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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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人說過?親愛的。」Belinda慢慢來到你面前,在一片蒼白的臉上,她緩緩勾起唇角,精緻的眉毛優雅的上揚彎曲,「你長的和Gabriel一模一樣。」
「那個我們都知道的Gabriel.Kerst──你一定不知道,那是我原本的未婚夫。」
你的睫毛顫了顫,「妳想說什麼?Belinda. 我不認為這是該和我談論的事。」
「相信我,你當然應該。」貝琳妲放輕了聲音,她微笑的臉孔甚至帶上了幸福,染亮了她的眼。
祖母綠一樣的眼睛──
「我一直認為我最終會嫁給Gabriel,也應該如此。」
你完全靜止的站在原地,青瓷色的眼睛一動不動的凝視著Gavin的妻子雙胞胎的母親,然後慢慢的,慢慢的,你的記憶中浮現了那曾經沉默的掛在牆上的金髮的喀斯特女性畫像,Adelaide。她蒼白模糊的臉孔第一次徹底佔據了你的心神。
「因為你的母親──和你,親愛的Matty。我失去了Gabriel。我們的家族阻止了我們的婚姻,只因為Adelaide那個瘋姑娘生下了你,和她的弟弟一起生下了你。而我卻因此受難。」
Belinda垂下翠綠的眼,你想起了你十三歲的時候他們曾經教你跳過華爾滋,Belinda and Gavin,而她在優雅的讓你領著她轉圈時甜美的微笑。你一直記得她的微笑臉孔如此的意味深長。
你年輕的身體曾經下意識充滿抗拒,儘管當時你並不知道原因。
Gavin在一旁看著,最後在你第三次困惑的皺起眉忍不住退後之後伸手接過了你,Gavin側頭對Belinda的笑容,平靜而從容的,『我來吧。這男孩在能帶領女士之前,得先讓他看看好的領舞者──是嗎?』
於是你發現,Gavin那時候就知道她透過你在看著Gabriel,他的兄長、喀斯特的長子。
「然後,我失去了Gabriel的一切消息,卻仍然嫁入了Kersts──」
她的聲音輕盈異常的拉長了尾音,每一個音節,驚心動魄的綠眼從不曾改變的就像當初一樣,看著你,看著他。
你的血管突然震盪了起來,指向心臟的青藍血管。
「但瞧,即使他們奪走了Gabriel,我仍然擁有了他的血脈。」貝琳妲放下了黑紗盤起來的長髮,看起來比你記得的任何一刻都要年輕耀眼。她甜蜜虔誠的笑了,雙眼明亮灼人。「我親愛的男孩,誰能比你更應該來看雙胞胎──Matthew,他們是你的。 而當Gavin死了以後──我和Gabriel的血脈會擁有喀斯特,不是嗎?」
你的記憶由此開始破裂,Belinda的臉孔,黑色漣漪一樣的裙襬,你記得白瓷刀冰冷細膩的觸感,世界在劇烈陣痛,你青色的血脈在尖叫。鼓動,嬰兒的聲音,綠色祖母綠一樣結晶似的濃艷綠色──
滾燙的鮮血淋融了刀身,鮮紅的顏色噴濺黏染在你的紅色刺青上,紅得異常刺痛。
你記得加文在深深的火海裡。靠在蒼白的牆上,腳下血液蜿蜒成流,他稍微抬起下巴,依舊高傲。
那雙灰藍色的視線直到燃燒的樑柱垮落都始終溫和的注視著你的方向就好像他從來不曾移開。
你蒼白的手慢慢環住了雙生嬰兒的頸子,青瓷的眼凝聚在嬰兒翠綠的眼睛中。
嬰兒的咿呀聲,艷麗的綠洗眼眸。
手指收緊,纖細的頸骨應聲斷裂。
記憶中斷,精神碎裂。
躺在幼小的兄弟屍體一旁,他張著灰藍色的大眼看著鮮紅的世界。
左耳上,點了一顆紅痣。
火焰拖著你的心臟熊熊燃燒著,再也沒有停歇的一天。